姚树洁：保持中速增长需要定力

　　中国2014年第一季度GDP增长7.4%。无可否定，这是多年来最低的季度增长率，比2013年最后一个季度萎缩0.3个百分点。

　　这无疑会在中外产生一些比较强烈的反响。难道中国的GDP增长还要下滑？难道今年7.5%的增长目标已经过于乐观？世界经济在走出复苏的时候，中国增长放慢，会不会拖延复苏的时间表和不确定性？

　　诸如这些问题，接二连三的在各种报纸杂志和网络媒体传开。就在增长放慢的时刻，各地房地产市场出现前所未有的萧条。除了一些城市大降房价以外，其它城市的购房者基本上都出现了观望状态。有的城市开发商不是不想降价，而是怕降价以后许多已购房的业主‘闹事’。

　　在这个不知今后经济状况如何发展的时刻，许多人开始对中央政府未来的政策进行各种猜测。国务院和央行会不会采取像2008年一样的刺激政策？还是继续顶着逆流按兵不动，继续给这个充满泡沫和过剩产能的经济，来一个根本性的结构大调整？

　　观李克强总理的言行，不难看出，他依然坚持目前的调整政策。他的理由有二。其一，中国具备维持比较高的增长潜力。7.4%不算差，如果挺过这一关，下一步的调整政策就可以顺利进行。在没有进一步挖掘市场潜力的时候，就开始对实体经济注水，无疑等于两军还没有开战，就开始鸣金收兵。这显然与李克强的治国风格互相违背。其二，就目前的世界经济形势来看，中国7.4%的增长速度，还是远远高于其它金砖国家的，更不用说是那些非新兴经济体了。

　　印度去年GDP的增长率是除了中国以外所有金砖国家最高的，但也只有4.8%，比中国低了近3个百分点。巴西的增长率只有1%，俄罗斯只有0.8%。今年第一季度的增长率，我只看到俄中两国的数据，而俄国的增长率却是负的0.5%。

　　国际经济的比较能够说明什么呢？我认为有三点值得我们更好、更冷静的认识自己。

　　其一，不要只是看到中国经济放慢的一面，要看到中国的经济增长表现依然是骄人的，没有必要自己贬低自己，缺乏把握未来发展的定力和自信。

　　其二，在全球化程度很高的今天，中国的发展离不开世界，而世界的发展更离不开中国。

　　中国做为世界中低端制造业的中坚力量，它开动着强大的制作机器，用惊人的速度和规模制造着数以万计的工业产品，用于满足全世界消费者的需求。例如，中国的手机产量一年超过14.5亿部，电脑的产量超过4.5亿部，集成电路产量超过866亿块，程控交换机超过3400万线。其它的工业产品产量就不必啰嗦了。

　　中国处于‘制造中心’的地位，决定了她对上游(forward) 的消费者提供物品，对下游(backward) 的生产者提供基础生产资料的广阔市场。如果中国打鸡血发展的太快，最大的得利者却不是自己，而是她的上游和下游的国家。因为上游国家可以得到更加便宜的最终消费品，而下游的国家却可以高价卖给中国所需要的原材料。

　　前些年中国每年以10%的速度增长，可是中国自己得到了什么呢？从GDP总量来看是光鲜的，而从内涵和质量来看，却不尽人意。例如，中国的钢材年产量可以超过10亿吨，可是，全国的钢厂和钢铁工人都在为世界三大寡头铁矿石出口公司打工。力拓(Rio Tinto) 一个13万人的公司，一年的利润就等于中国全部钢铁行业近3百万人所实现利润总和的两倍。去年，中国一顿钢的利润，仅够买半根冰棍，这是自己恶性竞争所产生的结果。目前的削钢任务极为困难和纠结，也是重复建厂，对未来缺乏科学预测的结果。敢问，这样的教训还不够深刻吗？

　　高产量，产能过剩不仅对中国的经济发展没有太多的好处，其对环境的破坏力，对技术进步的阻碍力，却是惊人的。在发展最快的2001-09年间，中国GDP每增长一个百分点，电力需求就必须增长1.33个百分点。这样的能耗效率，使中国经济的可持续发展，进入了一个死胡同。越多越快的GDP增长，电力和能源的需求就越是程指数式增长，也难怪PM2.5成了大家最怕的英语和数学词组。

　　其三，在世界经济放慢增长的情况下，中国依然保持超过7%的增长速度，这样的成绩其实来之不易，主要是中国自身的经济已经形成了强大的内生增长能力。在没有依靠出口和外资以主体拉动的情况下，中国可以依靠自己的资源和空间重新布局，维持其它国家(如巴西、印度和俄国)所无法坚持的高速度增长态势。

　　我在此再次强调内生增长力的作用及含义。

　　首先，内生增长的第一层意义就在于它可以摆脱传统的经济增长模式，也就是光靠劳动和资本的简单叠加，来推动低素质生产扩张的模式。这种低素质模式一旦出现产能过剩，就无法持续发展。

　　内生增长克服了粗矿式生产的这种弊端。换句话说，在劳动和资本没有保持高速度增长时，通过资源的合理配置，通过产业结构和空间的优化调整，使同样多的基本生产要素，产生出更多、质量更高的产品。

　　其次，内生增长可以在保持一定增长率的情况下，活劳动得到更大的报酬。因此，就算速度没有以前那么快，就业量和人民实际生活水平的提高速度，并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再次，当污染成为阻碍经济社会发展的最大纠结时，挖掘内生增长潜力有利于改善环境，使国民经济进入可持续而良性的发展轨迹。

　　最后，只有挖掘内生增长潜力，科学技术才有比较大的进步，人民的生活品质才会不断提高。因为，内生增长潜力的提高，不仅是全要素生产力的提高，也是地区和产业合理布局的基础。不仅有利于挖掘某个地区，或者某个产业的全要素生产力，更加有利于经济社会的区域均衡发展，从而弱化两极分化、弱化地区差别、弱化大城市的拥堵和过度污染。

　　比较低的发展速度，也就是中速发展有两大好处。一是在世界产业链中，找到最有利中国发展的均衡点。二是鼓励或逼迫产业升级，加快挖掘内生增长潜力的速度。因此，在大家担心7.4%增长过低的时候，政府必须要有足够的信心和定力。

　　经济转型不是空话，挖掘内生生产潜能，更不是空话。

　　2014年的第一季度，虽然GDP增长只有7.4%，可电力增长却只有5.5%，说明电耗的增长速度远低于经济增长速度，这是非常可喜的。只有这样，中国的环境才不会像以前一样，受到过度的破坏。至于今后的发展如何，我认为只要坚持结构调整，保证在基本的就业量不受重大影响的前提下，速度低一些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没有定力把握住深化改革的基本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