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股港股直通车顾虑：为腐败资金提供新洗钱渠道

　　港交所多年来积极与内地市场“互联互通”的工作战略，由于内地人民币资本账迟迟未能开放而被不少舆论讥为画饼充饥。然而上周突然传出上交所与港交所拟通过专门渠道，让内地投资者购买港股，香港投资者购买A股的计划取得进展，阔别七年的“港股直通车”又一次刺激了香港市场敏感的神经。“直通车”这一次是真的要进站了吗？

　　阔别七年的“港股直通车”又一次刺激了香港市场敏感的神经，港交所连续三个交易日累计升近10%。

　　3月的港交所午宴上，总裁李小加照例介绍了一番港交所的规划、与内地“互联互通”的美好蓝图后刚刚坐下，同桌的女记者就忍不住问：“小加总裁，您前几年的规划就讲了这些，去年工作计划也是这些，今年又讲了一遍，到底啥时候有实质进展呢？”李小加稍稍一愣，略带尴尬地笑道：“你这不是提问啊，看来是来兴师问罪批评我工作的嘛……”

　　让所有人始料未及的是，就在几周后的一个中午，内地媒体《21世纪经济报道》的上海记者以极短篇幅发布了一条即时消息，称上交所与港交所“互联互通”取得进展，未来可以通过专门渠道，让内地投资者购买港股，而香港投资者也可以通过同一方式购买A股。

　　阔别七年的“港股直通车”又一次刺激了香港市场敏感的神经，港交所连续三个交易日累计升近10%。

　　从“直通车”到“互联互通”的三个故事

　　七年时间，足够一个做梦的少年走向成熟理性，而这个做了七年，渐渐变得面目全非的美梦，是否今日要成真呢？要回答这个问题，首先我要先讲三个小故事，关于港股直通车是怎么“变身”交易所互联互通的。

　　第一个故事是2007年版的“港股直通车”：当年8月国家外管局突然公布《开展境内个人直接投资境外证券市场试点方案》，拟在天津试点推出内地个人直接投资港股业务。恒生指数受刺激下暴涨逾万点。然而不久，内地许多学者和官员纷纷指出这一试点等于是在当时的资本管制上开了一个大口，大量热钱将得以跨境，流入和流出难以控制。2007年底，总理温家宝明确表示，“港股直通车”面临四个问题：

　　首先，内地资本市场全流动必须有相应法规监管；其次，大量资金涌入香港，会影响香港市场稳定；第三，需要对股民进行风险教育；第四，还需要听取各方包括香港当局的意见以避免决策偏差。自此，“港股直通车”无限期推迟。

　　第二个故事发生在四年后。2007年“港股直通车”推迟的同时，由香港政府向内地建议的“合格境内机构投资者”(QDII)计划的试点则已经推出，并且随着时间推进运作得越来越顺畅，。QDII产品事实上在控制了资金额度的前提下，为内地投资者提供了买港股的间接渠道，在A股市场长期低迷对比下，业绩相当不俗。

　　于是，在2011到2012年之间，香港的中资证券业协会以及多个地区证监局都提出了“QDII2”即“合格境内个人投资者”的计划，建议利用QDII的额度，尝试让内地高净值个人投资者投资港股。这一建议当时很快获得监管层的回应，2013年初，当时的证监会主席郭树清在港表示，推动中港资金互动，考虑引入个人投资者，随后在中国人民银行的工作会议上，央行提出当年要积极做好QDII2试点准备工作，首次提及QDII2公开试点。

　　业界当时盛传QDII2将在年内推出，很有可能成为2013年香港回归“献礼”，额度大约是500亿美元，参与“门槛”将是个人流动资产50或100万元人民币，因此也被戏称“富豪直通车”。然而市场翘首等待了一整年，QDII 2依然是只闻楼梯响，不见人下来。

　　第三个故事的主角，也就是近日新闻的主角——香港联交所。2009年6月，来自内地的投行精英李小加出任港交所总裁，对港交所作出了大刀阔斧的改革，改革最大的主题就是让港交所的工作重心转向与内地“互联互通”。

　　与内地媒体近日在报道中浓厚的机密气息相反，港交所多年来对“互联互通”的宣传一直毫无保留。港交所的表述也非常清楚，“互联互通”指的就是两地交易平台的联网，计划除了股票现货外，还包括衍生产品、人民币产品乃至大宗商品。自李小加2010年的第一份战略规划开始，这个词语就占据了核心的位置，在2013初新的港交所“三年计划”中，李小加形容“互联互通”有了“重大发展”。在3月的传媒聚餐中，李小加又将这一表述升级为“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对此，香港本地媒体都有过多次泛泛而谈的报道，但无论舆论还是市场都波澜不惊。原因很简单——“东风”其实也就是人民币资本项目开放，让内地“北水”来港，这一政策突破谈何容易！也因此，由内地媒体引述来自上海的消息立刻令市场震惊，投资者突然发现“北水”真的要来了，自己居然小看了港交所！

　　“直通车”的旧顾虑与新情况

　　第二个和第三个故事，我们可以看做同一个故事的两个叙述，事实上香港业界和港交所也正是在同样的方向上一起努力：业界努力争取QDII新业务，港交所方面关键的工作则是资金的风险管控。总裁李小加去年6月曾在陆家嘴金融论坛上表示，人民币国际化的风险管控，比世界上很多地区都要先进，“用中国的交易所，人民银行的交易系统，证监会的交易系统，保监会的交易系统能够做成一个集约性的出口，风险管控出口，监管规则出口”，这也就是两地交易所合作的逻辑基础。

　　据本地中资券商高层透露，在QDII 2的计划中，上交所、港交所将是指令传送的一个平台，已经获得QDII以及QFII额度的机构，可以利用现有的额度来参与两地证券交易，以渐进可控的方式，来推动两地资本市场的双向开放。

　　当我们再回头看7年前温家宝总理提出的四个“考虑”，会发现各方面技术困难已经大大降低，除了QDII已经试点多年之外，港股ETF在内地挂牌，以及内地企业B股转H股的成功实践，都令开放个人对外投资的条件趋于成熟。那么，为什么港交所和业界期待的“东风”还是迟迟不来呢？

　　世易时移，当年的四大顾虑虽然渐渐消除，今天的内地又出现了许多新的问题和困难，为监管层增加了新的顾虑。

　　首先，随着新任领导班子的上台，反腐迅速上升为当前最重大的主题之一，曾经一手推动人民币国际化和多项金融改革的王岐山摇身一变成为中纪委书记，金融反腐成为其工作的重点。香港作为中国唯一的国际金融市场和人民币离岸中心，一直是内地腐败资金洗钱的热门目的地。

　　今年3月，一名内地90后女子涉嫌在香港洗钱金额达百亿之巨，随后竟然弃保潜逃，在海内外引起巨大争议，传闻资金的来源正是官居高位的“大老虎”。如果两地交易所短期内放开“互联互通”，又专门向富裕人士开放，无疑又为腐败资金提供了新的洗钱甚至出走渠道，这不得不令决策层再三思考。

　　第二个新情况，则是美国已经逐步退出量化宽松，全球新兴市场面临撤资潮，与此同时人民币汇率波动，内地也出现资金外流迹象，引导个人对外直接投资为内地“泄洪”的迫切性有所下降。更有内地不少分析人士批评，一旦互联互通通道打开，很可能成为欧美资本回流甚至内地资本外流的渠道。即便一开始设定的额度较小，也可能影响市场的期待。

　　此外，内地资本市场目前相比香港，依然存在部分资产价值的高估，同时A股已经长期疲弱，一旦开放互联互通，外界预期资金的主要方向必将是从内地市场流向香港市场，这将加剧内地市场的风险，并且进一步削弱A股已经半瘫痪的融资功能。

　　不可否认，推动内地与香港市场的联结，对于促进人民币国际化，以竞争来提高内地企业和市场管治等长期目标，依然有着重大的意义。然而在目前的新情况下，究竟要如何选择时机来放开这一道资本开放的“口”，相信是高层不得不再三考虑，反复推演，更涉及多个部门之间博弈的复杂议题。

　　也正因为如此，这几日市场除了炒作港交所外，并没有如同七年前那样疯炒蓝筹股，显示投资者在七年后已经变得更为理性。而港交所方面，反应也相当冷静，主席周松岗在简短的澄清公告后，对外界平静地解释港交所的计划并无急于求成之意，称人民币国际化、内地资本账和资本市场的逐步开放只是“定策略时的假设”。他表示，既然国策一再提出这几方面，相信或迟或早总会发生的，“至于何时，希望是在‘十三五’(2016-2020年)之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