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渤：从中国“稀土出口”败诉看贸易力量博弈

　　从中国“稀土出口”败诉看贸易力量博弈：多舛的世界经济复苏筹码

　　随着美国“货币政策量化从紧”新一轮政策的实施，其真实目的我曾于3月13日一文“人民币贬值勿恐慌：美此轮游戏受本国消费与产业多重牵制”中做过浅析。随之而来的贸易博弈亦曾于文中谈及。该来的必然会来！3月26日，世贸组织公布：“美国、欧盟、日本诉中国稀土、钨、钼相关产品出口管理措施案初裁结果，认为，中国对稀土等产品实施出口税和出口配额限制违反WTO框架规定”。中国败诉！基于该问题，我对本轮贸易博弈的由来与特点，问题与趋势，以及我国临的挑战及战略方向做下浅要分析：

　　一、2014贸易博弈等级提高：多边协议下集团携手的力量对峙明显增强

　　1、针对我国稀土出口的博弈：力量携手下的升级

　　从美欧日联手启动针对“中国稀土”出口管理措施(包括，出口关税、出口配额及出口配额管理和分配措施)的博弈，可以看出，此一轮博弈一经入手，即入重点，且不再回避可能触及对等国核心利益的问题，可谓刀刀入骨。看得出，美欧日出于本国利益考虑为获得启动本国经济恢复更好的贸易条件，不仅做出了“组合拳”，同时，体现区域与国家间联手的做法。

　　随着世界区域经济集团与区域间国家间通过多边协议的推进，逐步加强了区域与集团力量与利益的联合，将贸易保护条件针对于非协作方及非协作区域，从而形成，以西方主要国家为力量核心，加强与发展中与新兴市场国家的谈判筹码，今儿推进区域集团内部贸易保护，这是危机后形成的一种规避WTO规则的新的携手做法。

　　而此次美欧日针对中国稀土的诉讼正是这种力量对峙下的变种，或者发达国家贸易博弈合作的升级形态。

　　2、促使贸易条件恶化隐忧：伴随于美欧日打出新游戏并使其合法化后果的扩展

　　这种情况下，往往造成对新兴与发展中国家基于资源型驱动增长的经济利益的新一轮盘剥及影响。特别是配合美元量化从紧，高币值的美元不仅可在分工利益享尽好处，且亦会在贸易条件上获得可观利益。

　　而贸易条件的倾斜，往往会引致后发展历程的新兴市场国家及发展经济体相关产品贸易条件、整体产品贸易的贸易条件变差。贸易条件变差往往亦易于导致一国的汇率失衡扩大，并引起产业扩大供给及投资受到限制与影响。同时进一步影到该国的购买力平价指数倾斜，以及物价指数以及通胀率的变化及不可控性。最终作用到则是一国的GDP增长能力。

　　以美国为首的美欧日携手力量下的博弈亦会对世界经济增长造成影响。比如，美为首的区域集团外，或者多边或双边协议国之外的国家，则因关系本国核心利益的领域分工利益及赢利能力下降，造成外汇收益及贸易利益锐减，以及贸易条件的恶化。另外，值得关注的是，美国为首的发达国家亦会基于经济或政治上的考虑，对某些新兴工业化国家或发展中国家的制裁，容易演化为双边贸易对抗格局，并在报复性性倾销、反倾销、反补贴的国内行政做法下加以干预，也可能通过类似针对我国稀土的限产配额及关系我国核心利益的关税管理措施的上强化集团力量介入，携手多边力量的对峙形成贸易报复性大国博弈，则无疑对世界经济恢复增长是毁灭性的。实际，美国的这种做法曾多次导致其出兵海湾发动战争，通过军事干涉影响了阿拉伯国家的经济政局的稳定。其背后的共性是一致性，就是石油与稀土的限产定价。

　　3、适应博弈新形态：力量的对等及商业定价权与运作方式

　　面对美欧日三方联手诉讼情形，我国似乎有满脑子的委屈。因为，我们的稀土历来是以怎么样的价格供给世界需求的！虽然我国相关人士认为，此项裁决的合理性有待商榷，实际上相当于强迫中国放弃出口限制手段，转而选择成本较高、效率较低的其他方式保护本国的资源和环境。事实上，该问题的本质很清楚，我们即选择本国的核心的贸易利益，同时亦需要资源保护承担联合国碳排放公约的配额及要求。而美国联手欧日此次贸易博弈，却是在配合了包括货币量化从紧等及一系列联手措施后做出的有筹谋的举措。其手段则是披着合法外衣以WTO诉讼裁决进行，但是从利益方看，则与战后以来历次的力量不同，亦是历次贸易博弈所无法比拟的。由于这种对峙中集团合作及多边协议力量的形成，所以，如果我们仅仅依靠抗议或依赖于所谓WTO的合法性的解释(质疑)等声音解决，虽然可以，但是依此操作或抱以希望则显不足。

　　我国相关人士认为我国稀土占世界的三分之一，但却供给了世界95%比重，而美国却保持资源不开采状态，我国为何不可以？提出资源保护与限制产能的做法。当然，如果可以逐步转移现有的产能与开采企业，当然可以。但是，只要还有稀土出口，那么，我们必然需要考虑如何取得定价权与主导权。

　　我们并非发达的国家，对于绝对优势资源的出口，必须要注意我们的议价能力，如何确定议价规则。拿澳洲、巴西的铁矿石来说，美欧亦有储藏，但亦不过度开采。这样使得澳洲、巴西提供世界的主要供给。从定价机制上，进行长协价的到岸条件供给。价格从十年前的每吨29-35美元到岸区间，十年间最高达到200美元/吨左右。且与亚洲各国几大货主分别谈判，一旦一家达成价格，其他都遵守。我国曾以中钢协出面，一度想利用我国进口占全球铁矿石贸易额的60%的地位，获取定价主动权。但效果不大。那么，目前，事情反过来了，这回我国稀土占据世界95%的供给，情形与澳洲、巴西一样？那么，限制供给的同时，这次该如何打好这张牌？

　　二、2008-2014年危机以来贸易保护新特征及手法：基于美欧、中历次贸易博弈解析

　　1、中国面对的经贸博弈新形态：后危机长周期爆发性增长

　　看来，美国全面配配合其国内货币财政等政策，并联手欧日，启动世界经贸利益博弈手段亦开始逐个浮出水平。

　　我们分析一下2008-2014年以来，美欧贸易保护主义抬头所形成的做法及其特点。这样，对待美欧日针对中国稀土贸易诉讼的WTO裁决亦是见怪不惊。

　　“2008年世界金融危机以来，贸易保护主义蜂拥而至，而中国作为全球主要出口大国也深受其害，2011年前8个月，全球共有17个国家(地区)对中国发起79起贸易救济调查，涉案总额约100.35亿美元，同比分别增长16.2%和121.2%” .

　　其中的新特征值除了我们给予关注的，即，以多边协议国、区域集团，以及利益共同体为博弈中的携手主体体现。另外较为显著的则是：多样化手段采用国内立法及行政政策；以及利用世贸组织规则等，并试图掌控规则，从而披着合法外衣以利于本国贸易与分工利益的倾斜，或利用区域贸易力量来改变贸易条件。

　　2、美、欧与中国经贸摩擦回顾与分析：博弈特点变化分析

　　事实上，如上几方面格局演化的最终结果如何，我们在中东国家的石油问题上已有所监视。但是，显然，美国不肯能针对中国采取军事化干预的做法。那么，如上几种合法做法则成为贸易对峙升级中，以多轮合法博弈为主的办法。实际，简单得很，无非在货币财政等微调后留些后手，做出相机的政策做法，比如，再多找上几个帮手，多些利益要挟及吵架的本钱而已，所以，有何恐慌哉？并无任何出乎意外之处。我们总结下，美欧在危机后与我国贸易博弈多次交手的特点。

　　(1)美中贸易博弈：

　　第一，2008年危机后美国为代表的发达国家的反倾向调查：增加了后危机周期延长变数。2008年危机后，以美国欧盟为代表的发达国家与区域集团已经多次对中国出口的服装、新能源、汽车零配件等领域的产品进行反倾销调查。

　　第二，2012年美国经济复苏乏力：美商务部裁定对中国光伏等产品征收惩罚性关税

　　A、美商务部裁定对中国光伏等产品征收惩罚性关税。危机后美国对华贸易保护行动接踵而至。2012年后危机周期已经进入了2012年的春天，美国经济恢复乏力。2012年3月13日以来仅一周时间，美国针对中国出口产品的贸易救济行动多达六起，时间之短，频率之高，实属罕见。这一轮密集行动让外界有点应接不暇，凸显出近一段时间美国对华贸易保护主义急剧抬头，并开始呈现出新的特征。

　　美国商务部当地时间2012年03月20日对中美太阳能电池板贸易作出初步裁定，认定中国出口美国的太阳能电池板存在补贴行为，并决定征收2.9%-4.73%的惩罚性关税。在光伏案初裁的同日，美国商务部同时公布了对华镀锌钢丝反倾销反补贴调查终裁结果，我国应诉企业被裁定194%-235%的高额反倾销税和19.06%-223.27%的反补贴税。在同一周的前一天，美国裁定中国输美钢制车轮存在倾销和补贴行为，认为倾销幅度在44.96%-193.54%不等，补贴幅度在25.66%-38.32% 不等。刚刚进入2012年的初期，美国已经多次对我国出口产品采取贸易救济调查，涉及产品包括应用级风塔、汽车零部件、硅金属产品、钢质高压气瓶

　　B、美国成为消费型国家：消费不足内在原因分析。由于上世纪80年代开始实行的技术领先战略，接着90年代又施行知识领先战略，这个过程中美国将污染型、劳动力密集与资本密集型、标准化与边际等产业向新兴工业化国家转移基本完成。至2000年后美国产业在吸纳社会就业方面已经暴露出不可忽视的问题，使社会消费能力急剧下降。另外，美国一贯在全球玩弄金融游戏并从中获利，到危机形成时，其严重性开始暴露，通过社会消费能力影响美国的进出口。

　　美国作为消费大国对于进口贸易采取反倾销与补贴措施已经证明其后危机时代对世界经济与贸易的恢复的贡献能力匮乏。

　　第二，2012年美国接续两项涉华贸易裁决：认定获得政府补贴并依此征反补贴税

　　2012年5月30日美国进一步出台两项涉华贸易裁决，“分别涉及中国出口美国的应用级风电塔和高压钢筒”，“凸显了大选年美国国内贸易保护主义抬头的倾向”。

　　美国商务部就5月30日宣布的这项初步裁决显示：认定从中国进口的应用级风电塔得到中国政府补贴，拟对中国向美出口涉案产品的相关企业征收13.74%—26%不等的反补贴关税。同一天，另一家贸易管理机构美国国际贸易委员会认定，“从中国进口的用于运输和贮存压缩或液化气体的高压钢筒对美国相关产业造成实质性损害，从而允许美国商务部对此类产品征收反补贴和反倾销关税。此前，美国商务部已经在终裁中确定，对从中国进口的此类产品征收6.62%—31.21%的反倾销关税和15.81%的反补贴关税”。

　　事实上，此类情况如在后危机阶段不断演化下去，各国很可能基于本国利益互相采取报复性与限制性关税，将掀起一波又一波的贸易保护浪潮，贸易战也成为后危机时代中将世界经济贸易进一步拉向深渊的重要因素。这种情况下，世界贸易的恢复不仅面临诸多严重的变数，同时，后危机阶段风险变数发生概率也大大提高。后危机周期的结束将会是漫漫无期！

　　(2)欧盟的贸易保护主义抬头：通过广泛提高关税干预市场摆脱危机

　　第一，欧盟与中国贸易分歧由来已久：2006年曾对中国皮鞋提起反倾销调查。欧盟与中国之间的贸易在合作与分歧中发展。早在2006年欧盟曾就中国的皮鞋及童鞋的出口提起反营销调查，对以浙江温州商人为主体的制造商造成直接影响。欧盟自2006年10月7日起正式对产自中国的皮鞋及童鞋征收反倾销税，税率为16.5%。由于中美分歧很大，欧盟成员国最终将征收反倾销税的期限由通常的5年缩减为2年。

　　第二，2011年欧盟拟对中国产品征收高关税：对抗中国廉价商品。

　　A、欧盟拟对中国产品征收高关税：对抗中国廉价商品

　　据中国商务部网站2011年8月的消息显示：欧盟拟通过对中国产品征收高关税的方式对抗中国廉价商品。2011年从9月中旬开始提高从中国进口的墙砖和地砖的进口关税，最高达到69.7%；同时还将对中国的自行车及自行车零件的反倾销税延长5年，并将税率提高到48.5% .2009年作为亚太国家的澳大利亚海关曾针对我国碳钢焊管反倾销复审案发布公告：决定继续维持现行4%的反倾销税或相关企业做出的价格承诺。

　　另外，2009年欧委会发布的皮鞋反倾销复审终裁文件披露，建议对中国和越南的皮鞋反倾销措施再延长15个月，分别征收16.5%和10%的反倾销税。

　　B、背景与原因分析。事实上，诚如我们对危机后贸易保护主义抬头倾向作出的分析。危机后，本国利益主义使独立国内经济政策成为发达国家摆脱危机恢复经济或者是转嫁风险的重要手段。欧盟的反倾销制裁这一举措即使出于危机后经济景况的分析，也是我们应该纳入考虑范围之内的可能性行为。在2008年11月“欧盟公布的未来5年的全球贸易新战略蓝图中，欧盟就特别强调贸易的竞争性，希望以贸易促进欧盟国家的经济增长，解决居高不下的失业率问题”。

　　其实，危机后欧盟这一措施实施相对普遍。 “欧盟的贸易壁垒并不仅仅针对中国瓷砖生产企业，欧盟委员会在2010年6月23日曾宣布，对世界多个国家的17家卫浴用品制造商处以6.22亿欧元罚款，其中仅美国理想标准公司就被处以3.26亿欧元罚款” .

　　3、中国对贸易保护主义的强硬搏弈：反倾销制裁及还施彼身

　　1、商务部的回击措施：对某些国家的聚酰胺-6切片征反倾销税。2009年10月19日，商务部发布2009年第80号公告，公布了我国对原产于美国、欧盟、俄罗斯和台湾地区进口锦纶6切片(学名聚己内酰胺，又称聚酰胺-6切片或尼龙6切片)等尼龙产品实施临时反倾销初裁。基于国内行业利益受损，针对进口的聚酰胺将被征收反倾销税。2009年10月12日起，对原产于美国、意大利、英国、法国和中国台湾地区的聚酰胺-6,6切片征收最高37.5%的反倾销税，期限为5年。调查机关认定原产于上述国家和地区的聚酰胺-6,6切片存在倾销，国内聚酰胺-6,6切片产业受到了实质损害。

　　2、美欧制造贸易摩擦后：贸易保护主义扩大化

　　实际上，任何国家采取设立相应贸易壁垒的对应性惩罚措施对本国对世界贸易的发展都是不利的。但是，任何国家面对保护主义的惩罚措施也不肯能放弃本国利益，牺牲本国产业或本国的市场利益。自美国、欧盟等制造了轮番制造贸易摩擦后，这种基于贸易保护主义行为非但未获得约束，对抗性政策愈演愈烈，给世界贸易走出困境的期许增加了更多的忧虑。

　　当前，很多经济观察家认为，贸易本位主义是当前经济复苏的最大障碍，如果一味任本位主义蔓延，全球经济与贸易的复苏将走进一条“死胡同”。

　　三、总结与看法

　　1、本位主义基础的博弈新形态：防止贸易法律规则作为经贸游戏手段被滥用

　　2008年世危机后到2014年中国稀土出口裁决看，世界出现了新的贸易本位主义倾向。这种本位主义不同于第一次世界大战后各国关税壁垒横行时期的特点，也不同于二次世界大战后所形成的关税与非关税壁垒的特点，同时，也不同于上世纪80年代以后各国采取国内政策干预贸易的形式。

　　它的显著性表现在：它是披着合法合规合乎程序的商业申诉的外衣的形式，并依此而采取的办法。比如：通过来自本国商家依据国内或国际法进行倾销诉讼，或者由该国政府发起倾销调查，然后有目的性对倾销国家实行征收反倾销及反补贴关税，即倾销与补贴投诉与征反倾销反补贴性关税。或者比如2014年3月26日针对稀土的裁决，则使贸易对峙力量升级为美欧日为核心的的多边协议利益体，并有目的有步骤配合与其本国经济复苏计划展开。

　　2、我国的紧迫性与挑战：战略重点

　　这种贸易博弈本质上说是人类制度性游戏规则又出现了反复，同时更体现为经济强权与区域强权借用世界经济规则及货币规则下采取的更近乎游戏型策略，彼此强硬对弈及报复性的展开，无疑会增加世界经贸复苏的变数。

　　这种情况下，中国推进多边经济利益体的合作就显得更为迫切。特别是，增强与新兴市场国家及新兴经济体的多边经济贸易合作，强化共同利益具有战略意义。

　　同时需要关注的是，我国如何利用优势资源获得定价权，以商业手段设计好游戏及议价规则等。

　　另一方面，我国应以最短的时间完成以外向型产业链极其关联中，以产业中间环节及中间产业多元化关联及配套为重点的产业结构为调整的战略，以应对更加多变的国际经贸形势，则短期内则更显得紧迫性及战略意义。

　　(部分数据与个案摘录来源于：赵渤著，《中国海运业蓝海战略：后危机时代旧格局的洗牌与新规则构建》，上海浦江教育出版社，2013年6月版)

　　赵渤：博士(后)，独立经济学者，上海海事大学技术经济与管理专业研究生导师。复旦大学产业经济学博士，中国社科院特华博士后站金融学博士后。